她从网上选购了一对戒指，银质的，样式很精巧，但价格很低。昂贵的，她负担不起。
可她也想向心爱的人表达爱意，哪怕只是银戒指。
她嘱咐店家，在戒指内侧分别镌刻上彼此的名字。
——这样，就能把对方时刻带在身边了。
带着这样的期待，她吻着身边的他，不让他察觉异样的情绪。要给他一个惊喜，不是吗？

快递员敲门时，他也在家。她飞奔去取回包裹，仿佛稀松平常一样小事。他也未多过问，毕竟她倒腾的零零碎碎物件数也数不清，他早习以为常。
窃喜之余的她，发觉他对自己的行动确实并无关心，一阵怅然从身体中部某处突然泵开，瞬间蔓延至各个角落，仿佛触电的水母。
在一起的时间越久，对于她的存在他便越是理所应当一般，一样小事、一部电子产品、一通电话，都能瞬间将他本不容易在她身上的注意力瞬间扯开。
她本该习惯于此。他时不时会对她说，给他些自己的空间和时间。
这些都是应该的，不是吗？
她小心翼翼拆开包装，将戒指分别包好，藏在抽屉里。

周末的时间流逝速度遵照着相对论。
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，时间有条不紊地前行。可一旦她注意力被他牵走，她便立刻堕入纠缠不清的蛛网，动弹不得。长久以来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情绪，渴念、失落、狂喜、幻灭、不知所措、惶然无知……紧紧地黏住她，让她几乎坐立难安。这种时候，唯有再度逃进自己的世界，才能让时间不再踽踽不前。
好在无论何种艰难，傍晚还是缓缓降下了夜幕。
看他放下电脑倚靠在了沙发上，她明白自己是时候采取行动了。
她拉开抽屉。

她呼唤他的爱称。闻声，他抬起头来。
她在他面前单膝跪地，样子着实有些滑稽。他一脸惊讶，便要去拉她。
她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他面前，一脸认真：“和我结婚，你愿意吗？”
他一下子笑出声，眉眼如此俊俏，与她初见他时别无二致。
“你愿意吗？”她追问他，如此执拗。
“当然愿意。”他吻她，顺势一把将她抱起，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。
她向他展示她挑选的戒指，她给他的求婚戒指，告诉他内侧的玄机。
他一脸温柔，乃至宠溺。
她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喜欢，就像不知道他是否真能如他所诺，和她结婚。
但此刻她什么都不愿再想。依偎在他怀里，戴着戒指的手彼此紧握，她唯独希望，能留在此刻。

从他们在一起至今，他似乎越来越平淡，无论对于她，还是对他们的一切。
他曾经会乘公共交通横跨三区，只为见她一次。而今，当她忙完手头所有去找他，他却连走去车站接她也觉得不甚要紧。
他曾经会寻遍购物网站，想找一样完美无缺的礼物给她。而今，连一张卡片，也要她央求几次三番，依旧轻易被他抛之脑后。
他曾经流露出那样自然而然的关切，她从未怀疑过。而今，无数次事与愿违和风平浪静之后，她最奢求的却是自己的宁静。
当忆起往昔，又置身现世，她时常恍惚，一时间不清楚自己坚持着，是希望怎样的结果。
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，却不知不觉地，向他求了婚。

那天晚上，他先去洗澡，她留在房间里。
看着左手中指上那枚寓意订婚的戒指，她怔怔地出神。
——假如他最终没能如约，那它会怎样？她是不是某天需要黯然地取下它，置于梳妆台上，悄然拎起行李箱再不回头？
光是这样的念头就足以让她悲痛不已。或许，她已经离不开他，即便最坏场景下的万全之策早已写就。
她将戒指向指根处紧了紧。
这是她的求婚戒指，她要戴好。
无论那是什么意思。

小记 / Note

那段日子真的很难忘记。客观条件将我们囿于一隅，主观矛盾又使我们冲突不断。我不知道他是否黯然想过分开，但我知道我想过。
我想过，更害怕过。也许会忘记具体的日期或缘由，但我永远记得那种无助和心痛。
最艰难的时候，我唯一的安慰也只不过是能和他一起安稳入眠。
是的，去年的七月，我向他求了婚。我说，我想让你成为我的未婚夫，我想和你结婚，永远在一起。
其实那个时候的我们远远称不上模范情侣。可我还是像“她”一样，执拗地笃信着，他无论如何不会丢下我。
好在我赌对了。我这么一个看重万无一失的人，从和他的第一面就开始赌。明知道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，但仍然坚定地押下全部赌注。
赌客能赢过庄家吗？
——能的。只要他爱你。

上个周末，我们聊起了订婚戒指和结婚戒指。
未来正悄然而至，没有什么太迟。

——Winter Sun
02-20-2023
Shanghai, Chin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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