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夜睡前，和阿超相对躺在床上，我捧着他的脸和他聊天。我问他：“你会不会觉得，回忆里的许多东西都带了一层滤镜？”
“滤镜？”
“嗯，就比如，当时可能并没有那么美好的经历或事情，过了许久再回忆起来，却有了回忆的滤镜，让它看起来无比美好。”
“好像真的是。”他笑，眼睛弯弯。
然后我听他聊起自己所经历的、还没有我的久远过去。我听他说他在寄宿学校的中学生活，拥挤却热闹、紧张却充实、离家遥远却因此无比独立；听他说自己曾经很希望拥有的七块钱的小汽车，还有整袋的辣条。
“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？”他突然问我。那时我已经快要睡着，只模糊记得他在讲自己和中学室友偷摸打手电聊天的往事。
“嗯，是呀。”我这么回应他，其实昏昏欲睡的我并未觉得有多感慨。
毕竟回忆这层滤镜，作用的只是当事人，而旁人听来只觉得稀松平常，或更有甚者，会觉得乏味至极。
但自己觉得珍贵的，免不了要同人分享，何况我是他最珍惜的人。
于是我带上自己的滤镜，像看自己的曾经一样地，去重温他的故事：青涩的少年、要强的个性，还有不那么温良的脾气和一腔的热血。
——就好像看见我自己。
我时常嗔怪阿超一身反骨，原本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，一旦表达出期待，在他看来就无异于触发反叛机制。
但我自己曾经又何尝不是。那颗标新立异的不服泯然众人的心，那份试图用自己最张扬个性折服所有人的狂妄，现在看来都只是打上“青春”烙印的曾经了。
其实深究起来，明明那样的自己滑稽可笑至极，现在更加深明大义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做出那样的举动，或依旧保有某些无知的幻想。况且，再遇见和当初自己一样的年轻人时，心中也不免会轻叹一声年轻气盛，却不会再有赏识或向往。
可只因为回忆里的主角是自己，只因为自己的成长，无论如何磕磕绊绊、跌跌撞撞，也都是自己的、独一无二的，于是便觉那些回忆无可替代且值得回味，乃至同人分享。
如果可以，我其实想，剥离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年轮，抛却其中蕴含的经验与智慧，再次跃入回忆的时空，完完全全像当年一样地，再过一次。
没有后知后觉带来不合时宜的成熟举动，没有总感慨过去才是黄金岁月的怅然，没有补偿般心理带来负担，只是再过一次，那平淡的一天而已。
也许，没了这些滤镜，那一天将无比乏味、疲惫甚至令人厌倦。可那是时间本身的倒影，那才是真实的生活。
那样的一天，不也正如现在的每一天一样？当我不紧不慢地走过每一天的时光，也在一步一步，刻下回忆。
然后，多年以后，我定会回想现在。我会再蒙上滤镜，告诉阿超：我们结婚以前的日子，现在回忆起来格外美好啊。
他还会一样地对我笑，一样地陪在我身边，和我创造更多回忆。
我喜欢滤镜，但我更喜欢的是和他一起，没有滤镜却也无比美好的现世生活。

小记 / Notes

我喜欢写这种短的随笔，1000字左右的篇幅，就像高考作文一样。
就像在周记本上一样——这也是在滤镜里的一个闪光时刻了。

——Winter Sun
Shanghai, Chin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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